导读 吕秀芳清明将至,亲爱的妈妈,我在灯下读不识字的您写给女儿唯一的一封信。 自从背上行囊离开父母远走他乡上大学的那天起,书信便成了穿

吕秀芳

清明将至,亲爱的妈妈,我在灯下读不识字的您写给女儿唯一的一封信。

自从背上行囊离开父母远走他乡上大学的那天起,书信便成了穿梭在我与亲人之间一只永不倦怠的鸿雁。这只鸿雁在他乡与故里飞行了18个春夏秋冬,6570个日日夜夜,在我们中间传递着思念、快乐和亲情。

早些年前能带给母亲快乐的就是我写给家人的信。虽然母亲能做得一手精妙的女红,却从未触摸过文字,但她却能准确无误地认出我的笔迹,并且能从字迹的工整程度来判断出我当时写信时的心情。字迹工整时一定是心情愉快,说明这段时间女儿工作顺利、生活舒心;字迹潦草时,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心情不太好,也许是工作或生活中遇到了困难;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又生病了。另一种是工作太紧张,见缝插针匆匆忙忙写的信。

听父亲说,每天黄昏时,母亲都要站在路边等待邮递员的出现。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也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母亲都会准时出现在路边。后来,这个画面成了嵌进我生命中的一个精彩镜头:风掀起了母亲的蓝衣襟,扬起了她花白的头发,她站在那里翘首远眺,站成了一面旗帜一支路标,站成了路边一道永恒的风景。

每每有信来,母亲总是急不可待地拆开,总要在父亲为她展读之前,用她那双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信笺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触摸着女儿的呼吸,感受着女儿的脉动。平生一向善良宽厚顺从的母亲在这一点上始终倔强地行使着先睹为快的特权。

世上只有不认识的字,却没有读不懂的女儿。盼信读信成了母亲生命的一部分,常常是一封信父亲总要为她读上十遍八遍,一会儿是求证似的问父亲女儿工作得怎样了,一会儿是忽然想起上次去信教女儿腌鸡蛋,女儿在来信中提到这事没有……有时,一个问题父亲已回答了十遍八遍,可早已背会了答案的母亲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问父亲,她是要从父亲一次次的回答中来验证、递增着自己的幸福指数。一封信就这样每天都要研读几次,一直到下一封信寄来。

母亲一生从未亲笔给任何人写过信,可我却收到过母亲的“亲笔信”。那是儿子刚满三岁时,有一次我在信中闲聊时说前几天上街给儿子买鞋,却没买到合适的。于是,几天之后,就收到了母亲亲笔写来的“信”。

在父亲的信中,夹了一张白纸,白纸上颤颤抖抖画着一个小小的鞋样,鞋样的脚心处有精心描上去的两个“字”:一个是两个方块摞在一起的“吕”,一个是竖耳朵与繁写的“车”组成的“陈”。我明白这是母亲为小外孙画的鞋样。母亲没有文化,去写出了世界上最简洁最图文并茂的信,这封信中所蕴藏着的母爱和深情像故乡的渤海一样辽阔,像胶东半岛的土地一样雄浑,以至于我读到这封“信”时泪水长流不止。

握惯了剪刀摸惯了锅碗瓢盆习惯了飞针走线的母亲,她没有文化,但她却是生活中真正的学者智者,她教给我做人的准则:善良、真诚、正直。不识句逗不知徶捺更不知“之乎者也”为何物、一生从未握过笔杆的母亲不会写信,但她却写出了世上文化味最浓最醇的信。

在通信工具日新月异、电话电脑短信伊妹儿畅游天下的今天,我却依然喜欢用写信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最真挚的情感,但疼我爱我娇我宠我的母亲只能在每年“雨纷纷”、“欲断魂”的清明节来读女儿写给她的思念了……